(寫於 2009 年)

Untitled

幾天前去新竹市辦點事情。正午,事情結束之後在新竹火車站附近走走逛逛,沿著護城河散步、隨意瀏覽街市風景。天氣有些炎熱,猶豫著是否該打道回府或是在溜躂一陣,腦中突然浮現一個賦有特殊意義的地名。十分鐘之後,我跳上一班往竹東鎮的公車。除卻高一時曾經到清大聽過幾次課,我鮮少來到新竹縣市,一切事物都令人感到新鮮,我坐在公車上興致高昂地望著沿路景致。車行經過新竹女中、清大、竹科等地,經過了半個多小時,我來到了在這次新竹一行預料之外的目的地,竹東高中,同時也是電影的拍攝地點。

下午二時許,我踏進竹東高中校門,此時天空下起小雨,整個上午的悶熱空氣終於在此時得到解脫。校門口之後有個氣派的廣場,由數層同心弧形的噴水階梯環繞而成,從中再築出兩道長長的階梯,通往沿著山坡建築的各棟教學大樓。我來到的這天,學校已開始了高一、高二學生的暑期輔導,上課時間整個校園靜悄悄的,連雨聲都很優雅。悄悄穿越了體育大樓、課堂教室,企圖隱瞞我外來者的身份,總在走過某個轉角之後,憶起眼前的角落就是電影中哪一幕的場景。腦海中響起竹東高中的畢業歌「藍色蝴蝶」,由一位數年前的東中校友譜寫。「一群藍色的蝴蝶,繞著花兒不停歇,隨微風翩翩地飛,那畫面好美。」我身著便服,走在一群穿著藍色制服的年輕男女身影之中,像是誤闖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,闖入另一個時空的故事之中。

上學期期末考結束後,我在西門町看了這部期待數月之久的電影。故事的時間點設定在十年前,以台灣職棒熱潮前後串連電影首尾,九個男女高中同學交織了三十六條關係線,年輕的歲月裡,他們浪擲一切,玩樂、沉溺、暴力、背叛、猜忌、相互傷害,做盡了尋常人在學生時代沒有體驗過的瘋狂和深刻,每一次撞擊、每一道刻痕都深深劃進觀者的心裡。年輕歲月無法永遠璀璨美好,同學之間的兄弟情誼終究也會有瓦解破碎的一天。的宣傳文案中說道:「每一個觀眾都能在這部電影中找到自己的影子。」這雖然有灑狗血的嫌疑,卻仍然是絕對能夠勾人心弦的一句話,多位男主角的放蕩不羈畢竟是少數現象,電影藉由誇張的敘事來強調每個人都曾經或多或少的年少輕狂。電影片尾曲是張雨生的經典名曲,我決定坐在座椅上聽完才走,場內大部分的人如同平常電影散場,三兩成群嬉鬧離開。宛如鬧中求靜,我再聽了一次早就熟稔無比,曲式行進的高低起伏於此時已不再掀起波瀾,跟隨著旋律我默默頌唸著那如誓言一般的歌詞。青春的必定帶隨著殘缺和遺憾,遺憾在當下或許令人扼腕,卻在時光流轉後的將來回首時成為永恆的美麗,致使我們永遠渴望到過去。聽了這首歌十餘年,至此我終於能夠明白領略其歌詞的意義。

Untitled

漫步於竹東高中校園,聽著教室裡老師講課的模糊聲響,我想起電影中多次出現的教室頂樓一景。男主角們不時聚在頂樓抽煙、喝酒、吃午餐,吹風,眺望山腳下的竹東市鎮和望不到邊界的天空。頂樓是他們的秘密基地,這裡沒有天花板的遮蔽、沒有門窗牆壁的囿限,視野遼闊,想像可以漫無邊際,然而在頂樓他們終究只能夠眺望,無法展翅飛翔,此時屋頂似又成了將夢想禁錮的城堡。小班長沈培馨關心著同班的謝志昇,不願他整天和那群吃喝打鬧的高年級學長們廝混,除了半強迫地拉了謝志昇加入管樂社,另外暗中鎖上了通往頂樓的鐵門,不讓謝志昇一行人上去。然而沈培馨沒料到的是這群「問題學生」繞了路,爬過女生廁所的氣窗照樣上得去頂樓。最後那場暴力相向的戲,李曜行拿球棒在學校裡發了瘋似地追打林博助,頂樓的門早已鎖上,林博助或許還想要從女廁逃到頂樓,卻在廁所裡被李曜行逮個正著進退不得。所有的談判必定導致傷痕,李曜行將滿腔的努火訴諸暴力,用球棒狠狠地砍打廁所的門,塑膠碎片飛濺四射,曾經被視同絕對的信仰至此破碎,青春開始褪色。連職棒都背叛了球迷,還能相信什麼事情?

人的一生中總要看過不少電影,遑論嗜飲電影如酒精或是煙癮的藝術愛好者,看過了眾多人生故事,想要清楚記起每一部電影中的劇情細節、主角的人生順逆是件極其困難的事情。事過境遷、年歲增長,留在腦海中的往往僅只剩下男女主角面孔和事件場景的模糊殘影。易智言導演為附中拍了,林書宇導演為竹東高中和實驗中學留下,這幾所學校從此在觀眾們的心中變成了一個永恆唯美的象徵,即便他們不一定在這些學校求學過。置身一部電影的拍攝場景,有種奇妙的感受,像是進行了一場短暫的旅行,臨摹憑弔他人的故事,也藉此回首自己。雨勢逐漸變大,我踏下竹東高中校門口長長的階梯,別過這美麗的校園,心中仍舊是又浮現了的歌詞。

「我期待,有一天我會回來,回到我最初的愛,回到童真的神采。我期待,有一天我會明白,明白人世的至愛,明白原始的情懷。」